第193章 纵马横刀（四）

此次湖南之战，北军一雪前耻。北军里面最耀眼的战将就是吴佩孚，他攻岳阳，占长沙，克衡阳，战功在北军里面属最大。

当曹锟、吴佩孚在湖南战场顺利推进的时候，在徐树铮的主导下，一出惊天大戏正在北国上演。

段祺瑞与徐树铮的关系如君臣、如父子、如主仆，但又不仅如此，在长期的政治角力中，段、徐两人已经结为政治共同体，是一种同进同退的政治伙伴关系。在段祺瑞的幕僚中，徐树铮有超级特权，他进入段府不需要门人通报，抬脚便进。

徐树铮既精明干练，又锋芒毕露。他进入段府，通常不会停留很长时间，简单汇报一下工作就快速离开。段祺瑞对于徐树铮也极放心，身边的政务基本都交由徐树铮操持。段祺瑞交代给徐树铮的事，徐树铮不一定会照办，徐树铮要做的事，也未必就会请示段祺瑞。也就是说，在段系中，徐树铮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拥有超越段祺瑞的权利。

在武力统一中国这件事上，无论是段祺瑞，还是徐树铮，都报以极坚定的决心。作为一个掌国者来说，如果在他任上，国家分裂开来，那么他无疑就是国家的罪人。我们的数千年的文化就是这样的。

冯国璋虽然在主战派的胁迫下，同意对南方用兵，但是私下的动作就没有停过。段祺瑞还当总*理的时候，曾经从日本购买了一大批军火，如今这批军火即将交付，冯国璋想秘密将这批军火分发给直系军队使用。这批军火足以武装三万兵力，交付的地点就在秦皇岛。

徐树铮知道了这个消息，他决定将计就计，迫大总*统冯国璋、总*理王士珍下台，并把段祺瑞推上总*理位置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，他把目光投向了奉天城的张作霖。张作霖的参谋长杨宇霆是徐树铮在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，两人的关系非常密切。徐树铮、杨宇霆经过一番密议，想出了一个周全的计划。

杨宇霆、张景惠率领第五十三旅以南征先遣队的名义，来到了秦皇岛附近。于此同时，徐树铮也从天津赶到秦皇岛。劫械大戏即将在此上演。

冯国璋也派出军械司司长翁之麟来到秦皇岛接械。杨宇霆、张景惠与翁之麟“碰巧”住到同一家酒店里。大家都是体面人，见了面还不好好喝几杯。东北人多能说啊，一口一个“兄弟”喊着，花天酒地地玩乐了好几天。

日本商船“武德丸号”靠岸的时候，翁之麟喝得如一滩烂泥。徐树铮拿出准备好的空白领取证件教给杨宇霆、张景惠二人，那是他在任陆军次长的时候私自留下的。杨宇霆、张景惠用陆军部的领取证，顺利领取了这批军火。

然后，杨宇霆、张景惠命令士兵，将这批军火装上了陆军部停留在秦皇岛的专列，只是，将车头方向从向南改为向北。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，足以武装三万人的军火由这列货运专列运往关外而去。

杨宇霆、张景惠回到宾馆。这时候翁之麟刚刚醒酒，下属给他报告了这次事故，翁之麟顿时吓得冷汗直流。杨宇霆、张景惠给他写了一份情况说明的字据，让他回北京交差。

后来据**回忆，张作霖的奉系能够快速崛起，与这批军火有极大关系。

张作霖没有食言，他派出五个旅的兵力入关，并成立了关内奉军总司令部，亲任总司令，但是他仍然驻守奉天，并没有随军出关。徐树铮以副司令代行关内奉军总司令大权。杨宇霆为参谋长，孙烈臣、张景惠等也都受徐树铮指挥。由此，徐树铮从幕后走向前台。

徐树铮本来有意将司令部设于天津。但是《辛丑条约》规定，天津城内不准驻军。天津设有多国租界，徐树铮怕引起外交纠纷，就将司令部设于天津东郊的军粮城，自己也在那里办公。

在徐树铮策划下，京津一带遍地都是说着浓重东北话的奉军士兵，京城之内更是人心惶惶。对徐树铮来说，身后有了这五个旅的兵力，北京的政局就尽在掌握之中。

在冯国璋上台之前，北洋军并没有实质性分裂，那时候黎元洪当大总*统，北洋诸将是全力支持段祺瑞的。冯国璋当上了大总*统，冯、段二人身后，各有一批支持的将领，而两人又意见不统一，于是造成了北洋军分裂为直、皖两系的局面，这时候张作霖的奉系是附属于段祺瑞皖系的。

冯国璋再次领略了徐树铮的利害。冯国璋是当世名将，其一生在战场上从未有败绩，如果他能手握两个师的兵力，就能将张作霖收拾得服服帖帖。但是，此时的他虽然身为大总*统，但是面对奉军大兵压境，却无一卒可用，可以想象他当时的心境。他现在非常后悔，自己一时贪心，来北京做了这个大总*统，经过一番努力“奋斗”，成为了皖系的傀儡，并收获了这一系列悲惨的遭遇。

冯国璋知道，如果继续呆在大总*统位置上，这下肯定要被收拾了。于是，他第一时间选择辞职，向各省督军、**等发出通电，表示要辞去大总*统职务。但令他没有想到，各省督军、**纷纷发通电，挽留他继续作大总*统。这其中不仅包含了主和派的直系力量，还包括张作霖、倪嗣冲等主战派势力。

手握雄兵的徐树铮为什么没有逼迫冯国璋下台呢？要知道，冯国璋的总*统大位并没有经过国会选举，所以他只能是代理大总*统，代理期只有一年，现在只剩下半年时间。徐树铮不想承担逼迫大总*统下台的骂名，他已经掌控了国会，于是他选择了更为高明的办法——到时候就把冯国璋选下去。

冯国璋可以暂时不上台，但是段祺瑞必须上台。而段祺瑞上台，内阁总*理王士珍就必须下台。在奉军入关之后，王士珍写了两封信，一封留给冯国璋，一封留给段祺瑞，自己则只身前往天津。信中内容大体相同，表示自己已经去了天津，绝对不会回京任职。就这样，王士珍结束了自己三个月的总*理任期，也彻底告别了民国政坛。

在徐树铮授意之下，主战派炮火全开，这次攻击的对象是主和派主力战将、江苏督军李纯。

奉军入关之后，李纯连发三封通电，请求辞职。在电文中，李纯大骂张作霖劫持军械，拥兵入关要挟中*央，张作霖用心之险恶如同司马昭之心。

奉天督军张作霖发通电，与李纯隔空叫骂。因为奉军已经布满京津，所以张作霖显得很有底气，语气异常强横，非要胁迫冯国璋罢免李纯不可。

在是否罢免李纯江苏督军的问题上，冯国璋眼睛都没有眨过，他的意见就是决对不行。在徐树铮策动下，各地通电铺天盖地而来，都是要求罢免李纯。徐世昌也从天津赶来，面见冯国璋，说张作霖已经控制了京津一带，为了大总*统安全着想，最好能顺从张作霖的意思，罢免掉李纯督军的职务。

冯国璋跟徐世昌说：“秀山（李纯）又没有截械，并公然出兵对抗中*央，我为什么要罢免他呢？再说我作为大总*统，已经没有能力罢免督军。如果某一天我有了这份能力，我第一个罢免的就是雨亭（张作霖）。对于李纯的罢免令我肯定不会发，即便发了也肯定不会被执行。如果雨亭不满意，他可以自己带兵去打秀山，不要总是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大总*统较劲。”

张作霖虽然张扬乖张，但是作为一省督军，他也不敢太欺负冯国璋这个北洋元老。况且他劫持军火并拥兵入关这件事，让他背负了巨大的舆论压力，西南各省更是纷纷指责他借机图谋不轨、破坏共和。

曹锟与李纯都是天津老乡，又都是从小站同步成长起来的将领，所以，曹、李两人私底下关系始终很不错。除此之外，曹锟、李纯都属于直系干将，所以曹锟积极向徐树铮游说，希望徐树铮就此放过李纯。徐树铮也看到，李纯手握重兵，想要拿下他并不容易，万一逼急了，再将他推向孙文那里就更难办了。现在最紧迫的是将段祺瑞扶上总*理大位，段祺瑞执掌中枢之后，会有许多办法让李纯去职。于是徐树铮给曹锟一个顺水人情，不再纠缠于打击李纯的事情，并跟李纯冰释前嫌。罢免李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。